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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侵犯委内瑞拉的底层逻辑是什么?

  • 发布时间:2025-10-28 09:17:32  来源:bob电竞

  近日,在美国联邦政府仍因财政短缺关门的状态下,特朗普证实,已授权CIA在委内瑞拉境内开展破坏马杜罗政府的颠覆行动。这标志着他今年从“驱逐移民”和“毒品争议”开始对委一手挑起、已发展到集结军队的挑衅活动进一步升级——自1983年入侵格林纳达以来,美国联邦暴力机器在加勒比海上再次公开露出了枯黄恶臭的獠牙。

  希望我国动画工作室下次塑造雷迪亚兹(左)形象时,注意区分古巴和委内瑞拉军便服的配色剪裁——由于两国军事文化脱离美军影响的年代不同,古军延续了美军早期OG-107军服偏暖的草绿色,古巴领、无拉链(左);委军则延续了美军A级常服的冷绿色,甘蔗枝领花配一对咖啡树枝指向红星的肩章为马杜罗的总司令军衔(右)。

  《三体》中查韦斯的接班人、独自思考出罗辑破局思路雏形的伟大面壁者、为罗辑做好物质准备的人类英雄“曼努尔·雷迪亚兹”在主线情节开始前,正是一名领导全国人民以游击战成功抗击了美国侵略的民族英雄。现实中,马杜罗虽然迄今也勉强守住了查韦斯的“红旗”不倒,但在后续讨论前必须严肃承认:他治理下的委内瑞拉已连续多年处于、且目前仍处于严重的经济社会危机中,无论国际威望还是国内执政成绩,他显然远未达到当年刘慈欣“构思”他时的美好期许:

  我们看南美地图会发现,委内瑞拉版图的西北角海岸边有一块泪滴状的大湖,向外连着一个喇叭口。这个喇叭口1499年由年轻的西班牙殖民军人、海地岛土著政治的毁灭者——奥赫达,以当地岸边密布大量土著吊脚楼、宛如威尼斯水城的繁荣景象,命名为“委内瑞拉”(“威尼苏埃拉”——“小威尼斯”),后来成为整个国家的国号。

  不同于安第斯西麓山区,委内瑞拉湾以东土地的早期开发史源于中欧德语区的银行财团等势力,形成了多种欧洲文化共同影响、与新格拉纳达(今哥伦比亚)有显著认同隔离的本土精英阶层,并因地理差异发展出了与前者不同的殖民经济模式。拉美独立战争胜利后,这些区别导致了该地域最终成为独立国家,与哥伦比亚分道扬镳。

  委内瑞拉对“北方强大入侵者”记忆的最初源头里,有委身投敌的基因,也有锐意抗争的基因。上面的地图中,委内瑞拉湾南方连着的泪滴形大湖名叫“马拉开波”,通常认为这一个名字意为“马拉死了”,是纪念抵抗奥赫达等人被害的土著酋长马拉的。马拉死后,新一代土著女英雄舒丽雅(Shuria,西语发音讹变为“苏利亚”Zulia)和她的恋人(马拉的儿子)率领南方各部落继续抵抗殖民军,最终壮烈牺牲;她的事迹在马拉开波沿岸民间代代相传,如今环绕马拉开波湖的整个联邦州以她的名字命名为“苏利亚州”。

  舒丽雅(左)、薄蕾拉(右)的参考美术形象,分别据Leonel  Muñoz Bracho画作(参照当代Motilón-Barí 土著妇女形象和Angel Maria  Ortiz的苏利亚雕像)、以及奥赫达纪念碑上的瓜里查雕像(参照Eliannys Bonivento描述的古代瓦尤土著妇女形象)重绘

  拉罗莎油田后来被证明是Campo  Costanero  Bolívar超级油田的一部分,而《三体》中雷迪亚兹秘密尝试研发核武器的“奥里诺科”地带(位于该国东部沿海),其实就是全世界潜在储量最大的油田!由于这个塞满取之不尽化石能源的地质带,历代委内瑞拉政府不仅没有“和平开发核能”的客观理由,也根本不可能在此进行地下核试验。从这里开始,现实和小说中的“两个委内瑞拉”就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工业化产油时代”到来后的几十年里,埃克斯-美孚和壳牌等英美石油公司蜂拥来到这一个国家;到1935年,美国在委内瑞拉的石油领域基础投资,已占其全部海外石油总投资的40%。开采活动带来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纸面繁荣,据一些右翼倾向的非正规统计平台用未知基准汇率折算成当代美元的数据,1950年,委内瑞拉人均GDP仅次于美国、瑞士和新西兰,一度是“世界第四富裕”的国家;实际上,这种“折算”更多是一种反查韦斯-马杜罗叙事的“带节奏”,但当时及之后很久,委内瑞拉官方统计的人均GDP确实稳定在至少世界前二十名水平。

  经过委民间长期流血抗议、暴动和政府层面外交斗争,1976年委内瑞拉终于实现石油国有化,成立了国家油气公司(PDVSA)。然而,“黑金”的悲剧并未终结,围绕石油的斗争又经历了多次拉锯;1990年代新自由主义浪潮下,委内瑞拉政府再次向私人资本和外资开放石油部门,引发民众强烈不满,催生了查韦斯的“石油主权”革命;1998年当选总统后,查韦斯立即调整石油政策,将政府与跨国石油公司的分成比例从六对四大幅度的提高至九比一,并将PDVSA的社会使命写入宪法——将石油收入用于改善人民的生活。

  到这时,除古巴外几乎所有拉美左翼政权共同的先天诅咒出现了:短周期选举带来的短期连任压力,和人口自由流动带来的人才流失压力。

  另一方面,这两种压力和前一方面结果共同导致,掌权后的“工人政府”善于将单一产业收入分下去全民快速吃干抹净,却难以将他们组织起来进行以最终到达长远改善为目的的脚踏实地艰苦攻关;他们不善于开辟新增长点、促进产业多元化,未能平衡各行业对国家的“造血”贡献——不仅没有去有意识地治好荷兰病,反而抽荷兰病抽上了瘾。

  查韦斯时代,国际油价自2002年开始飙升,在2008年达到每桶147美元峰值。这些巨额盈余都成为委内瑞拉的财政收入,但却没有一点被用于明确的国家层面高端科技发展和产业升级计划,全都被当成教育、医疗、少数人群扶持、失业保障、最高价格等基层福利分掉了(不考虑西方新闻媒体报道中因腐败流失的部分)。

  这其中两个最极端的例子:一是查韦斯2006年出席联大时利用PDVSA控股的美国Citgo石油公司,向纽约穷人发了3000万升过冬取暖油福利;二是他将PDVSA工人的工资增加了两倍,而由于统社党实控国企与石油技术人员独立王国(多为外资培养,既不认同社会主义理念、也不愿受利益损失)的矛盾,石油日产量反而下降了70万桶。

  在被工业化开采一个多世纪后、玻利瓦尔革命胜利十余年后,石油仍是委内瑞拉的单一命脉,统社党政府2/3的预算依赖PDVSA,委内瑞拉的人均GDP几乎是与国际油价绑定的。查韦斯时代的社会狂欢、马杜罗接班后的经济社会危机,早就一起注定在了2009年每桶逼近140美元、2016年暴跌至每桶30美元以下的油价里。

  上图展示了整个查韦斯-马杜罗时代委内瑞拉的每年人均GDP与每月国际油价对比。从这个图里,能读出什么信息?首先当然是2017-18年前(红线左边)二者几乎精确吻合的走势,这已经是很大的麻烦了。然而,红线右边变得“对不上”的趋势更加麻烦——国际油价与委经济自2018年起逐渐分离,前者2018和2021年以来两次回升均未显著带动后者恢复。

  特朗普的极限施压不仅压不死中国,反而助力中国实现了关键科技领域的“查漏补缺”和粮食进口多元化,一耳光将他政府里那些顽固右翼反动派们扇得眼冒金星。然而,同样的施压对古巴和委内瑞拉,却造成了这些“冷战老白男”预期之内的动荡——古巴被禁运孤立运作已久,受影响相对可控一些。但委内瑞拉与美国西方世界的金融关系错综复杂,例如前述的国营石油公司PDVSA不仅全资拥有一家美国油企,还在英国、瑞典、荷兰、牙买加等许多国家拥有大量股份乃至全资炼油厂;由于历史问题导致的妥协,委国内石油产业也不完全控制在PDVSA手中,美国雪佛龙、埃克森-美孚等跨国公司仍拥有大量为委内瑞拉粘稠重油特化设计的基础设施,英、法、挪威等许多国家资本还控制着各种中间技术环节。

  这种层层相嵌的产业链,在美国长臂管辖的制裁政策下遭到了堪比“苏联解体”的破坏。据笔者所知,委内瑞拉目前似乎只有两家完全本土控制的炼油厂正常开工,一家是法尔孔州的Cardón,另一家是卡拉沃沃州的El   Palito,其余能开工的炼油厂都隶属美资和其他外资。由于制裁、利润下降、缺乏维护投资的恶性循环,PDVSA不仅产油量持续下降,而且出口困难,最糟糕的是出口创汇的“允许现金流量”被精准拿捏在美国的“政策之手”中——2023年委石油出口增加了约12%,一个重要原因是当时的拜登政府出于边境管理合作需要,放松了对委的部分石油制裁。

  对末期城市景象记忆犹新的中国人应该很容易理解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什么——严重的社会动荡;不过在免签国高达130国(含所有拉美邻国)的委内瑞拉,动荡的规模却被“合法移民”这个安全阀削弱了。自2014年至疫情前夕,约有500-700万委内瑞拉人离境去免签的哥伦比亚、巴西、阿根廷和几乎所有拉美国家讨生活,使委护照工本费(马杜罗政府控制出境人数的软手段)飙升到200美元。

  连接南北美大陆的达连地峡有一段未通公路,原本并不能方便地步行穿通,因此在委内瑞拉人大出境之前,从美国南方边境非法进入的拉美人口主要为墨西哥经济移民和治安环境极差的“北三角”(洪都拉斯、萨尔瓦多、危地马拉)地区难民,来自南美大陆的人数量极少。然而,数百万离境委内瑞拉人有一部分在四五年时间内逐渐选择北上,在委势力长期对美国的滤镜宣传下,寻求赴美彻底改变命运;他们浩浩荡荡穿越达连隘道和中美洲诸国的雨林,靠人力踏出一条“走线之路”,为其他南美大陆人乃至印度人、加勒比人甚至非洲人等开辟了飞赴南美然后从陆路硬闯美国的“新世界”。

  自2025年八月以来,在ICE、关税、阅兵、对华科技-贸易战、吞并加拿大、吞并格陵兰、吞并巴拿马等一系列事项上屡屡受挫或出丑的特朗普,似乎开始了一种新尝试——为了某种不明目的,拿自身存在严重问题的委内瑞拉当成“软柿子”开刀。从八月底至今,美海军力量在委内瑞拉以北的海面上进行了42年来规模最大的海军部署,大有炸平加拉加斯、停止西半球转动之势。

  自诩“结束八场战争”、对内外都营造“和平总统”人设,被外界尤其我国也广泛认为不重视意识形态、只讲硬实力对抗的特朗普,为何需要突然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摊子?

  相比之下,特朗普政府此次自8月底至今,已将一艘核潜艇、3架B-52战略轰炸机、一艘濒海战斗舰、一艘巡洋舰、四艘驱逐舰、三艘两栖攻击/船坞登陆舰、一艘特种作战支援舰、10架F-35战机、数量不明的海岸警卫队舰船,以及至少1万名军人(其中至少2200名陆战兵)部署到了以波多黎各为中心的东加勒比海上:

  问题是,格林纳达是一个人口仅有十余万、军队不到2000人的弹丸小国,委内瑞拉虽然前些年移出了几百万人,却仍是有近3000万人口的中等国家。它不仅有十万陆海空技术兵器齐备、军官团高度忠诚的常备军,还有能进行基本维护和备件生产的军工体系;而且在查韦斯主义理念下,其“人民政权国防部”实际统帅着近百万预备役军队和玻利瓦尔民兵,是拉美理论后备战力最强的国家——有些中文报道直接引用了马杜罗个人“450万民兵”的说法,虽然目前确实在扩编,笔者还是要在此指出,2020年玻利瓦尔民兵的可信规模为40万人,不建议过度乐观估计马杜罗当前的动员力。

  虽然有以上问题,特朗普若以当前部署的这点军力发动陆上入侵,极大概率会重现1509年奥赫达的西班牙殖民军在图尔瓦科上岸后被土著设伏全歼的囧事。实际上,9月4日委空军甚至用两架F-16A战机飞越了美军“杰森·邓汉姆”号驱逐舰,没有证据说明后者及时作出了反应。这与美海军在其他热点区域表现出的懈怠与衰朽迹象是相符的。

  2018年委大选后,特朗普政府停止承认马杜罗总统地位,扶植瓜伊多为“总统”,并裹挟一帮西欧和弱势拉美政府一起,甚至搜罗委过气法官拼凑了一个“委内瑞拉流亡最高法院”,给马杜罗弄了个腐败判决。直到今天,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仍然不承认马杜罗是委内瑞拉总统,唯一保留的谈判渠道是用于逼其接受美国驱逐移民航班的。

  毋庸讳言,和特朗普用于攻击中国的“芬太尼”、新疆议题不同,作为一个实行多党选举制度的典型拉美国家,委内瑞拉内部确实存在严重的、与有组织犯罪关联的毒品问题。然而,如前所述,特朗普政府对委内瑞拉(无论政府还是民间)“贩毒”指控的大规模造势,包括将委内瑞拉军队整个军官团(即所谓“太阳卡特尔”)定为“恐怖组织”、以缉毒局名义开始对马杜罗悬赏通缉(最初赏金为1500万美元)等脱离常规外交逻辑的行为,都起于特朗普上述的“其他低水平颠覆活动”全被挫败的2020年,并被他二次上台后的政策继承。

  “打击毒贩”成为特朗普这一轮的军事部署借口,纯属他对“搞垮委内瑞拉”黔驴技穷之后,已经丝毫不讲逻辑之下再次乞灵“极限施压”的孤注一掷。

  但是,众所周知,上一次美国在联合国拿出洗衣粉的时候,真实目的是为了伊拉克的石油。然而今天随着水力压裂法等技术普及,美国从2019年起已经变成了石油净出口国;美国本土生产的页岩油品质远高于委内瑞拉需要投资专门冶炼设备的粘稠重油,而且美国本土石油钻探工人是特朗普的重要支持者,开辟新的委内瑞拉油田既不便宜,还会导致他们失业,很难说是一种选举政治上趋利避害的行为。

  如果仅就委现成的美资油田而言,不同于古巴革命之初没收了全部美国资本,委内瑞拉的美国石油公司仍在正常运作,没有“被保护”的需求——实际上由于本土炼油厂极差的技术状态,就利益关系而言,目前的马杜罗政府和美国石油公司,甚至很难说究竟是谁更需要谁。这点石油分成收益对美国可能有一些“存量”吸引力,但满打满算,大概还不够美军部署这几个月的军费。

  拿主要来自委内瑞拉的“拜登时代偷渡客”作为特朗普国内ICE横行引发众怒的替罪羊,也不是符合逻辑的决策因素——随着委经济近年的重启,海外委内瑞拉人刚出现一点自发回流祖国的势头。现在进去把它打个稀烂,又没钱收拾残局(显而易见),难道不会再次引发大规模四散飞溅的难民潮,复刻“阿拉伯之春”后的欧洲难民危机?

  没有利益——这是特朗普和他政府班子所代表的美国南方白人右翼、极右翼势力骨子里的种族主义和魔怔发作的结果,而魔怔是不能以利益算计衡量的。

  自意林时代、微博公知时代以来,经过长期抵御美国各种政治/社会自由主义思潮“远程养殖”的集体经历,加上作为中国人对尼克松访华、毛主席最高指示“我喜欢(美国的)”等历史往事的深刻记忆,我们已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美国的“白左”是喜欢搞乱七八糟意识形态的,而美国的、保守派、MAGA们“不搞意识形态放毒”、“只凭实力说话”,反而是我们更理想的谈判和长期相处对象。特朗普两次上台后都先一顿王八拳打得各路自家“盟友”七荤八素,进一步加深了这种刻板印象。

  特朗普所代表的宗教右翼、极端右翼这些人,是有自己能不计代价的“信仰”、或者说文化魔怔点的,而且不止一个——一个是犹太教-基督新教末日叙事,一个是种族主义,还有一个是/反“马克思主义”。它们分别是美国建国时代、吉姆-克劳法时代和早期冷战时代的故纸堆遗留到今天尚未彻底燃尽的灰尘,但也是特朗普内外政策的基础;利益算计和商业妥协,可以被这些“魔怔点”所凌驾,这是他们与尼克松一代人的根本区别。

  在特朗普和他的官员们看来,“犹太人的国”能否率先顺利降临,牵涉到了天启末世能否到来、以至他们自己死后要立即去哪里报到的问题。这个叙事的“宏大”程度远远超出了任何现世中的骂名和利益,因此捍卫它的优先级凌驾于他的任何“和平”承诺;无论这种“捍卫”的方式多么不择手段、损害世俗形象,都是合理的。相比之下,泽连斯基那一头只是一场他(特朗普)与普京两个基督教白人的商业兼并谈判罢了。

  从这个视角上回顾特朗普对马杜罗政权莫名其妙的敌意,就变得很容易理解。上述“种族”、宗教(拉美天主教带有拒绝犹太教-新教历史叙事的文化传统)和“反‘共’(马克思主义)”,三个领域的“魔怔点”,委内瑞拉全占了。在特朗普和美国政府里的很多人看来,搞死马杜罗、扼杀委内瑞拉的玻利瓦尔革命,是一种“宗教义务”和道德使命,只要有个由头就可以开搞,顶着关门也值得,是不需要有充分理性利益背书的。

  简言之,特朗普对委内瑞拉的颠覆意图是可以损人不利己的。除微小石油利益和极端选民选票之类的次要现实考虑外,这应主要视为其右翼意识形态魔怔性的体现;而这种右翼魔怔性,和当年希特勒“反对犹太-布尔什维主义”的魔怔性一样,不受国际关系现实利益精算的理性约束,曾导致理性精算的斯大林对德国入侵时机出现了严重的误判,在今天也是可预见将来世界局势演进棋局中极其危险的不受控因素。

  从经济基础视角,前一节已经指出,委内瑞拉目前尚未摆脱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但自2021年以来,由于一系列意识形态调整,这种危机已经有所改善。面对超级通胀,统社党政府放弃了打击外币交易的原政策,追认了民间早已存在的美元黑市;由于前些年大批委青壮年人口流入美国,他们的侨汇带回了相当数量的美元,这些美元成为维持许多家庭生计和国内消费的主要资金,使美元黑市演变成超出了富裕阶层、及于贫苦百姓的平行市场。据笔者所知,目前委内瑞拉各大州府城市的大部分交易,尤其大宗商品、汽车、房地产和高端服务等,几乎都已以美元计价。

  美元化提供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稳定的记账单位,在委本币计价通胀依旧爆表的情况下,保障了委国内商业活动的缓慢复苏。能这样理解,虽然马杜罗几乎重复了蒋介石的货币政策,但在走出引发彻底的最后一步——发行金圆券,禁止和没收民间外币——之前,终于及时刹住了车,从而勉强保住了一部分实体经济。然而,这也客观上给美国送去了更多干预自己的筹码。只要委内瑞拉人民自己团结,美国就无懈可击;然而,委内瑞拉人自己的不团结,却是在人口统计的尺度上公开展现在世界面前的(当然这是马杜罗自己的问题)。

  从文化传承视角,本文开篇说过,当追溯到有文字记载的土著源头时,委内瑞拉这个美洲最以美女闻名的民族,面对北方海面而来的强大入侵者,既有锐意抗争的基因,也有委身雌伏的基因。在数百年“本土人”自身与“北方强权”从未改变的力量对比之下,两种基因血脉相融,逐渐形成了一种十分独特的现象——“(以中国人标准)半途而废的反抗者”:

  路易莎·卡塞雷斯,第一位入委内瑞拉先贤祠的女性。14岁嫁给革命者胡安·阿里斯门迪将军,第二年被保皇党绑架要挟其夫投降和换俘均失败。根据英国人记载,“(西班牙将军莫里洛)勃然大怒,下令处死这位美丽的女士;但他的一些军官被她的眼泪和她当时的处境所感动,恳求莫里洛减轻她的刑罚……”最终她辗转流离到美国费城,1818年被西班牙帝国的“印第安人理事会”授予自由定居权。